其实村民们还是想得有些保守了。
大胆点,皇帝都未必有他们今天吃得好呢!
古代和现代食材丰富程度的差异先不说了,就说御膳房到养心殿得隔著几里地,太监们慢腾腾传过去,菜老早就凉了。
你问他们为什么不跑著送?问就是宫里要讲规矩,跑来跑去成何体统。
更別说还有试毒环节。
皇帝想吃什么菜,得先用银针戳戳戳,再换个太监上来吃几口。
等一首歌的时间过去,確认尝菜太监没有毒发身亡,这才能下筷。
一番折腾下来,莫说皇帝吃不上一口热乎的,別吃到餿的就不错了。
而且皇帝在古代虽说是权力顶层,却也是孤家寡人,深受“欺上瞒下”之苦。
比如宫里皇帝太后和妃子加起来一天要吃20个鸡蛋,御膳房就敢一天买500个,层层盘剥之后,余下的才进皇帝的嘴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是什么绝世大胃袋,一天天的把鸡蛋当米饭。
而且为了不让皇帝爱上一些產量少、运输难的食材,以免日后难以供应,那些总管太监们压根就不让皇帝有机会吃到和见到。
除此之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在皇家的食谱范围之內。
你就说竹鼠这小玩意儿,哪敢让皇帝吃呀。
还有那猪菜,你让皇帝吃猪吃的东西,脑袋不想要了?
回到今天这顿大席,那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山上长的应有尽有。
虽说数量不够,但是你看哪一个不是吃到满嘴流油,一脸饜足。
美食在精不在多,今天这菜只要能抢到一口,未来三天做梦的素材就有了。
有人吃著吃著,忽然觉得交了两百块,肉却没吃到几块,实在是有些亏了。
可念头刚升起,扭头往外头看,好多闻香而来的村民只能在外边眼巴巴地望著,和狗站成一排。
別人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这么一想,顿时又感觉自己这钱花得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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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看老雷自己都没能吃到自己的席呢,就別抱怨这么多了。
竹篱笆外,探头探脑的村民们眼睁睁看著全村的狗接力在篱笆下方刨出一个狗洞,再呼朋引伴地钻进院子里吃骨头,顿时有种被拋弃的淒楚感。
狗都能中途加入,他们却不能。
果然犹豫就会败北,有些人明明来得很早,但是要交钱的时候纠结了一会儿,就被同行来的人抢先交钱进去了。
现在一个坐在桌子旁笑,一个站在篱笆外边哭。
那香味儿啊,一阵阵地飘过来。
离得最近的那桌还使劲吧唧嘴,把快乐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之上。
眼瞅著菜只剩一半了,他们都不介意全款交钱进去吃剩菜了,主家却婉拒了他们。
“不好意思啊,桌子实在挤不下更多的人了,你看都坐满了。”
放眼望去,可不是嘛,每张桌子的宾客都胳膊挨著胳膊,连苍蝇来了都挤不进去。
“那、那我们大不了端个碗站著吃嘛!”
主家拒绝得更快了:“不行不行,这就跟看电影一样嘛,有一个人站著,其他人就全都得站起来了。”
接连遭拒之后,有些人还是不肯放弃,朝著里头正在吃席的熟人就大声喊:
“大黄!大黄!我是你二姨父啊!待会儿打包记得多夹一点菜啊,我也想尝尝味!”
其他人一听,这是个好主意,也跟著喊起了里头的熟人。
“大妹,大妹,我是你老姨啊!”
一时间,整个院子变成了大型认亲现场,哥哥舅舅姨姨婶婶喊个不停,能攀的亲戚都攀了。
可他们再努力也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不是亲戚们不讲情义,问题是……
你瞅瞅,桌子上哪里还有饭菜让人打包啊?
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风捲残云。
这怕是在场眾人有生以来吃得最乾净的一次席,打包袋都不需要发下去,甚至连碗碟都没必要洗。
自会有人用米饭將盘子蹭得乾乾净净的,实在没米了还有舌头可以舔盘呢。
战局即將收尾,不要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你看黄四郎一家,他们早就放下了外乡人的矜持,一人抢了一个空盘子,剥开水煮蛋往里蘸菜汁。
平时黄四郎的这双儿女老是嫌弃鸡蛋黄又臭又噎喉咙,怎么劝都不愿意吃,只肯吃蛋白。
今天倒好,劝都不用劝了,趁著没人注意,他们一人猛猛干了四个鸡蛋。
噎喉咙的蛋黄此刻变成了绝佳的吸汁利器,不管是蘸盐碟,蘸红烧鱼汁,蘸排骨汁还是蘸羊肉串的酱,全都变得无比美味。
黄四郎更是吃急了眼,嚼到蛋壳都顾不上吐出去了,甚至还觉得咔咔脆还挺带劲的。
再看人群中的庄二,他哪里还有那种整天吟诵“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伤春悲秋的样子。
整张桌子嘴巴动得最快的就是他,一边吃还一边傻笑,好像马儿齜著牙在吃草。
要是他身后长著尾巴,只怕这会儿已经甩得地上的灰尘都满天飞了。
你要是现在问他:“你还记得川洋监狱的萧师傅吗?”
他只会给你一个迷离的眼神,然后继续傻笑著吃菜。
嘿嘿嘿嘿天大地大,隨便一个刚毕业的烹飪专业学生就能做得这么好吃,那以后天南地北的美食不得美死他了,谁还要惦记监狱那个小地方的厨师呀。
什么叫“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再也没有比庄二更清楚的了。
再看饕哥,別说要他记得自己正在直播了,就算来个人把他手机和云台一起偷走,他也会无知无觉。
他现在正处於一种陶醉和震惊的混合状態中。
活到这把年纪,他才知道原来乡下席这么好吃,而且才两百块,一顿十六个菜,任意吃!
那他以前在大饭店花的冤枉钱算什么?算他冤大头吗?
厨艺顶级的厨师他遇到不少,厨艺顶级又恰逢食材顶级的情况倒是屈指可数。
望著桌上吐出的一堆骨头,他竟然有种带回家收藏的衝动。
上一次有这种衝动,还是他小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吃大闸蟹。
看著螃蟹从鲜活时毫不起眼的青灰色到煮熟后变成耀眼夺目的渐变红,他惊嘆不已,仿佛找到了世界上存在魔法的证据。
有人为古董字画心动,而他为食材而心动,这种心动与价格无关,与一剎那的心灵震颤相关。
在他看来能让人心动的便是艺术品,具有收藏的意义。
当然,不知道怎么防腐的他,幼年收藏大闸蟹蟹钳的结果就是发臭后招来苍蝇。
所以这一次他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带回去收藏呢?
还是那句话,犹豫就会败北。
桌子底下不知从哪伸出一颗覬覦已久的狗头,舌头一卷,什么鸡骨鸭骨排骨通通拿来吧你。
饕哥虎躯一震,差点伸手上去掰开狗嘴再大喝一声:“还我骨头!”
那条狗无比机灵,卷了骨头就跑,除了留下两道滴答的口水湿痕,啥也没给饕哥留下。
没人知道饕哥此时的內心受到多大的重创。
那块本来应该被他含在嘴里跟著一起下葬的排骨骨头,这会儿被狗叼走了。
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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