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賁郎 - 第311章 前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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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1章 前路漫漫
    又三日,赵基本部混在军民迁徙队伍中才抵达唐邑。
    柳孚在路边设宴,迎接赵基。
    木台之上,四面立著木板围墙。
    赵基也终於洗了个热水澡,精神恢復许多。
    独坐主位,背后是木板组合的屏风,浮雕一个两丈见方的『赵』字,垂掛緋紫两色丝带。
    军鼓伴奏,赵基刚落座就举杯:“撤去鼓乐。”
    柳孚立刻起身:“喏。”
    他转身而出,很快鼓乐停止,柳孚也將即將准备登台做舞的武士遣散。
    柳孚返回本来席位后,赵基环视诸人:“近乡生怯,为之奈何?”
    眾人敛容,相互观察,魏兴倒是不觉得什么,拱手:“大司马可是缅怀阵歿吏士?”
    “不仅是他们,自汴水大胜撤军以来,沿途吏民男女扶老携幼追隨我军,而河朔之地储粮不充,我深恐辜负万民所託。”
    赵基说著长嘆:“如今正是披荆斩棘之时,今日暂且宴饮。明年秋八月丰收以前,当停止穀物酿酒,以恤民力。”
    徐晃起身长拜:“大司马仁德,末將遵命。”
    “大司马仁德,仆等遵命。”
    眾人纷纷起身,对著赵基拱手长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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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基也起身,端著酒杯环视这些人:“有诸位如此,何愁大业不成?自今日起,孤当戒酒。下回饮酒,要喝明年穀物所酿的重阳菊酒。”
    “愿隨大司马戒酒!”
    徐晃举杯高声,眾人也跟著响应,反正严禁的是穀物酿酒。
    熬到明年夏季,最次也能喝上果酒。
    赵基麾下多是青壮年,还没有那种嗜酒如命的中年人。
    於是眾人跟隨赵基满饮一杯,赵基摆手示意:“诸君请坐,畅饮就是。”
    “喏。”
    当即就有卫士提著加热后的酒桶上前给眾人斟酒,赵基则倒扣自己的酒杯,拿起筷子夹一片鹿脯。
    入口咀嚼,感慨:“真定、汴水前后两战,我不虑其他,就恐马肉伤我吏士肠胃。”
    参加过这两场战役的將校呵呵鬨笑,何止是赵基,他们都吃腻了。
    赵基不喜欢这种眾人包围、应承的局面,放下筷子后就说:“我今受朝廷重位,与诸位亲近,则失威,威仪不正则法乱。与诸位疏远,又有碍人情。我甚是为难,如何是好?”
    见无人开口应答,魏兴站起来就说:“仆等追隨大司马披坚执锐报效朝廷意在安定乱世,俱有功勋在身,岂会是心存幸进之辈?”
    又感觉自己说的有些不合適,魏兴稍稍停顿又说:“大司马安心,现在河朔雍凉百业凋敝,正是我等用功之际。当以公事为重,岂能昼夜相聚,私会作乐?”
    “子昂说的对。”
    赵基摆手示意他坐下,就对眾人说:“诸君是我的臂膀腿足,人要做事,岂能束手於面庞、胸膛处?手臂要展开,腿脚要伸直。今后相聚的时间少,诸君珍惜今日之宴,但请畅饮。”
    “遵令。”
    又是齐声应答,张郃、韩猛、朱灵、苟桓、张绣坐在前排,其中张绣位置还排在最前列,与徐晃並列第一。
    徐晃身上有个不知道该不该作数的都亭侯爵位,张绣也有县侯爵位,因此都在前排,紧挨著赵基而坐。
    隨即赵基就离席,示意柳孚按著既定的安排展开节目。
    赵基离开后,木台上气氛立刻就热闹起来,眾人没了拘束。
    哪怕不怎么喜欢饮酒的人,此刻也放开约束,隨眾畅饮起来。
    赵基离开宴饮台,去找军师赵岐一起吃饭。
    赵岐年老,不喜欢吵闹,正与几个门生故吏一起进餐、閒聊。
    见赵基来此,他的门生故吏请辞,照顾赵岐的卫士又给赵基添上碗筷。
    赵岐牙都快没了,搅著肉糜粥:“大司马何不与眾人做宴?”
    “尊卑有別,我在台上,他们难以尽兴,事事都要看我脸色,颇不自然。”
    赵基说著扭头去看几十步外的高台,那里鼓声作伴,他还能听到魏兴逼酒的蛮横声腔:“如今就很好,我得到了安寧,他们也能狂欢。”
    “嘖嘖,如大司马这样的性情,还真是……少见。”
    赵岐感慨著,他更想说的是反差。
    从他知道赵基的时候,后续各种传来的消息中,赵基的形象就仿佛身上有刺一样,外人不能触碰,一碰就会扎人。
    给他的印象是个十分躁烈、凶猛、勇悍的形象,联想到赵基的年龄与善战,就成了一个十分能服眾,擅长拉拢身边人去对抗、打击其他人的边郡军事领袖。
    结果现在赵基告诉他,他不喜欢热闹,喜欢独处。
    见赵基似乎有什么话要跟他说,赵岐反而不想搭理,主动说:“大军凯旋,全军欢欣。老朽知晓大司马忧虑粮秣,还请不要以此为念。自老夫立世以来,前后一甲子有余,四时不正气候反常,吏民男女生活贫苦。”
    “然而人祸接踵而至,各地男女也不曾死绝。今在大司马治下,生民远胜以往。若还不能活命,绝非大司马之过,乃係天命。”
    稍稍劝慰、开解赵基一番,赵岐就拿木勺吃粥,心平气和,享受著现在的美食。
    赵基情绪也好转一些,軹关陘这条路並不好走,尤其是大量民眾混在军中一起迁徙时,时时刻刻路边都有虚弱累死的男女老少。
    虽然有口粮供给,可这些人太过於虚弱,又不敢停留。
    生怕跟不上军队,然后断绝补给,或被周围山民掳掠。
    绝大多数灾民都是强撑著那口气跟隨移动,活活累死。
    赵基能看到的事情,赵岐也能看到。
    这些跟隨赵基迁徙的民眾,比起其他迁徙的民眾来说,已经幸运太多了。
    各地黄巾军也是男女合编,十几万、几十万迁徙,过著朝不保夕,还要被军事打击、歼灭的生活。
    黑山军也是如此,基本上都是张角三兄弟败亡后,皇甫嵩以车骑將军、冀州牧军管河北期间逼到太行诸山谷开荒求生而来。
    当年百万黑山军,现在已没了大半。
    此外董卓迁都,河雒百姓没有一点准备,那么冷的气候里,军队焚烧他们位於都城、郊外的地產,如似钱窝的田產、庄园废弃。
    浮財被军队劫掠,甚至粮食、妻妾都难以保全,以一种妻离子散,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態麻木迁徙。
    从雒都到长安这一千里路上,如今再走一趟,就能看到路边前后相连的白骨。
    然后就是三辅灾民,活著通过武关道抵达南阳的灾民就有十余万户;还有三辅灾民竟然跑到徐州去,聚集彭城附近,被曹操顺手屠戮。
    刘焉割据益州,让张修、张鲁搅乱汉中,並焚毁栈道。
    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有大量的三辅灾民翻山越岭迁入汉中,很多人更加深入,迁到了蜀中、巴中,成为了东州兵一部分。
    与上述这些灾民比起来,跟隨赵基迁徙的这六七万户百姓,已经很幸运了。
    隨行的军队不会侵害他们,还能让他们扶车而行,每日给予口粮。
    哪怕死在路边,殿后的赵云也会收敛、安葬他们,不至於曝尸荒野,为鸟兽所食。
    因此,赵岐这一路上哪怕见多了生离死別,依旧毫无一点负面情绪。
    已经做的够好了,反正他是找不到可以攻訐、指责的缺点。
    所以赵岐將赵基现在的情绪归类於年轻人特有的热忱,这种事情过段时间自然会淡化。
    別的不说,这么庞大的移民涌来,怎么安置就是一个棘手问题。
    反正河东人不喜欢这些人,而这些人更不会傻乎乎、顺从赵基的安排。
    这些移民如果可以自己选择,他们肯定想成为河东人,享受河东为期十年的赋税免除。
    再感激赵基、并州军,他们也不想去充实西河、雁门、代郡,甚至太原对他们的吸引力也就那么回事,这些人只想拿到河东的免税待遇。
    跟著军队迁徙能吃一口饭,这是很多人最初最原始的动力。
    行军迁徙过程中知晓河东的情况后,目標也就发生了变化,想成为河东人。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解决的过程肯定不是那么的和谐圆满。
    等赵基解决这个问题时,现在那点对灾民、流民的怜悯之情,也会很快被消磨乾净。
    因而,赵岐也就懒得去开解赵基。
    赵基是赵彦的孙子,又不是他的孙子。
    现在身为大司马,方方面面的事情需要赵基来处理。
    官员、將校之间的矛盾需要赵基平衡、调解;无法调解的,就要进行打击。
    新旧百姓、匈奴部眾之间的生產矛盾,也需要赵基进行处理。
    这种事情处理的多了,那点怜悯以及怜悯心,也就被磨死了。
    能维持大致的公平,能让大多数人活下去,这已经是千难万难。
    赵岐亲歷了桓灵二帝以及执政的外戚权臣,乱七八糟的骚操作见多了,现在赵基这点事情,赵岐心境如常,波澜不惊。
    再者,他也相信赵基的学习、適应能力。
    现在谁敢轻视赵基的成长能力?
    诛討白波四將有侥倖的成份,安邑兵諫也能说是赵彦在背后谋划;后来携天子亲征匈奴、太原、上党,虽然有取巧、急智的一面。
    可从袁绍手中全身而退,又与吕布联军以少胜多大破曹操於汴水。
    以处刑的方式弄死桓典,又与吕布以和睦的方式分掌朝政。
    这一系列操作下来,谁敢轻视赵基的学习、应变能力?
    除了年轻人特有的热忱、怜悯算是缺点外,赵岐找不到赵基的其他弱点。
    至於宗族薄弱……这真不算什么缺点。
    如果赵基四五十岁,那现在这点家族成员,还真够浅薄。
    可他未及弱冠之年,守住现在的基本盘,二十年后、三十年后,甚至不需要赵基亲征,赵基的子嗣就能为他解决许多问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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