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宿仇得报
稍后,行宫正殿。
也只是比较正式的三层阁楼,东西宽三十余步,不算多大的建筑。
通体用西河郡、太原郡所採伐的大木製成,这些木材只能算是仓促阴乾,就连这座长秋殿也是九月时才勉强完工。
皇后也不会议政或居住在这里,这里最大作用大概就是召见外臣时议政、赏赐走程序的地方。
赵基剑履上殿,隨行虎賁持戟立於殿外檐下、台阶、走廊各处,就连宫院的院门也有一个什队的虎賁负责控制。
整个行宫,行宫卫士编制三百余人,耕牧戍守一体,所以是轮番当值,当值也是在巡逻行宫宫门之外,沿著道路巡哨罢了。
行宫內的戍守宫禁,则由持戟宫人负责,这些宫人也是轮番当值。
也就这样会见外臣时,这些宫人才会开启武库,穿戴半身无袖皮甲,持戟掛剑。
“平阳赵侯上殿~!”
一名女官高唱,赵基抬脚迈过门槛儿,就见皇后端坐在主位,左右两侧分別坐著赵贵妃与董贵妃,董贵妃怀里抱著啼哭的皇长子。
殿內两侧侍立著许多勛贵女眷,不下三十余人,也都在打量赵基。
掖庭令戴烈就站在门口近处的柱子侧旁,头戴鶡羽却非冠,笼巾遮住脸颊两侧,对著赵基轻轻頷首。
赵基也回以笑容,左手按剑,步伐沉稳上前大约二十三步,立在阶前五步处。
“臣赵基拜见皇后、皇长子。”
赵基微微俯身,就抬头看皇后,见她面容比记忆中饱满圆润许多,只是脸上一层厚厚脂粉,仿佛一把揩不掉,不由想到之前那几个妆容很厚的宫女。
改天再见,如果那几个宫女换个衣服或妆容,他还真很难认出来。
“为赵侯赐座。”
伏寿开口,立刻有准备的两名宫女端来一张与赵基体型相符的大椅。
“谢皇后赐座。”
赵基落座,就听皇后问:“赵侯督率吏士护国討袁,有殊功於社稷。然孤听闻中原多有残破,真如赵侯所做《蒿里行》那般千里无人烟?”
“回稟皇后,千里无人烟乃当时诗赋夸张描述,实际不过七百余里。”
赵基说著一顿,又说:“此皆关东群凶起兵作乱使然,臣撤兵时袁绍以別部追击,河內东部各县闻之,不肯奏报,有与袁绍外州勾结之实状。料想来日与袁绍必有一战,臣故藉机扩大株连,迁空六县。是以自河內怀县以东,黄河南岸千里已无人烟。”
皇后听了久久无语,她的感受很奇怪,扭头去看边上的女史,对方正捉笔记录交谈话语。
隨即,她又问:“赵侯在诗中说淮南弟称號,刻璽於北方。可有袁绍谋逆之凭证?”
“观二袁往日行举,此必然之事也,皇后不必疑虑。”
赵基依旧平静回答,现在朝廷需要新的『宿敌』,袁术已经不行了,曹操又是阴沟翻船,朝廷、吕布、自己,都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为维持同阵营的关係。
这个敌人不可能是刘备或刘表,也不能是扬州牧刘艾,只能是袁绍。
这个道理吕布肯定能想明白,可迟迟没有等来这方面的消息,说明吕布那里想要指认袁绍为『朝敌反贼』,缺乏推动的必要影响力。
这说明朝野有太多的力量在反对、阻挠这件事情,换言之,阻力来自皇帝与公卿。
伏寿又是沉默片刻,问:“朝廷近况如何?”
“公卿中孔文举敢於批判袁氏之反骨,余下多怀观望之心。不过今岁臣出征关东,公卿中通贼谋乱者少於去年,实乃可喜可贺之事。”
也就弄死了一个光禄勛陈宫,打碎了兗州派系的重组与形成。
弄死陈宫的关键,就在於陈宫手里真有兵权,还敢真打仗。
这跟之前那些公卿有本质区別,不能仅仅断腿了事。
断腿,是嚇不住陈宫的。
伏寿有些受不了赵基的直率与轻狂,转而就说:“曹操真是臧公旧吏举义攻杀?”
“此天下共识也,皇后不必疑虑。”
赵基继续为自己辩解:“若是臣想诛杀曹操,岂会令兗州大乱?实乃事出偶然,反应不及,才惹出如此多的灾祸。不过曹操五毒俱全之徒,死不足惜。臣听闻曹操死讯传到徐州,吏民弹冠而庆。”
赵基讲述徐州反应时也没什么笑容,曹操活著,那曹军两次屠戮徐州的血仇就很难遗忘,当世徐州人都会牢牢记著这件事情,也都能在一个反曹立场下更容易达成和睦、合作意愿。
曹操死了,仇报了,也就意味著徐州反曹阵营的瓦解……对赵氏的依附、配合力度都会下降。
说的再直白一点,赵基很难保持像之前那样调动徐州方面的影响力。
现在徐州各方势力,復仇之后就要考虑更为实际的事情。
伏寿听了点著头,就连她听闻后都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喜悦。
这股喜悦之后,也有空虚……不知道以后该干什么。
向曹军復仇,是此前徐州头面人物的共同心愿;特別是臧洪被曹仁伏击重伤后,这股仇恨更是炽烈。
没有机会就忍耐著,有了机会自然会主动、被动的参与进来。
现在赵基偶尔復盘时,也会进行反思……如果当时张紘不在自己身边,自己受到徐州方面的影响少一些,或许曹操真能豪赌成功,从鸿门宴中保命。
只是人非草木,又怎么可能什么时候都那么偏执、孜孜不倦的追求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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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然曹操没了,徐州人很难重新拧成一股绳;可有强势影响力的人都明白,是赵基下手弄死了曹操,为徐州冤魂完成了復仇。
赵基的任何解释,都是没用的,这份感激会存续很长一段时间。
就如此刻的皇后,原本不爽赵基的说话方式……换个人跟她这么说话,早拉下去严刑伺候。
可提到曹操死亡,赵基带给她的那点不爽心情很快就被喜悦击碎。
她固有的那点道德与认知,告诉她赵基杀死曹操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哪怕再赵基此刻盟誓天地,也无法挽回信誉的流失。
许多年里,赵基再请类似曹操这样境况的人赴宴,对方寧肯鱼死网破,也不会当面谈判。
气氛稍稍好转一些,皇后就问:“听闻淮南疫病再兴,赵侯可能详细讲述?”
“臣撤军时,大將军所部已从淮水南岸撤到北岸,因天气转寒,军民流转舒缓,亦有各地神医前往救治,淮南之疫稍解。据臣估算,袁术造逆前后,淮南因混乱、饥寒、疫疾,前后百万人口夭亡。”
赵基语气平静,故意看了眼那边捉笔的女史,逮到机会自然要宣扬袁氏的恶跡。
皇后知情与否不重要,要用她这里的笔给记录下来。
未来挖掘史料,自然会將袁粉重创。
皇后伏寿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她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淮南百万人口的夭亡,比之关中、雒中何如?
也不是皇后心肠冷酷,而是她多少已经適应了这个乱世,对死亡数字麻木了。
此刻赵基依旧用她不喜欢的语气讲述,可她再也没有了那种厌恶情绪。
不仅仅是恐惧或感激,而是她感受到了赵基的那股因百姓万眾受害而生出的义愤。
这是一种跨越了宗亲、乡党、地域的同情心。
皇后沉默片刻,提气说:“恶臣、乱臣荼毒天下,还望赵侯坚持本性,荡平彼辈,还天下太平。”
“是,臣时刻不敢鬆懈。”
赵基说著拱手,微微侧头去看董贵妃抱著的皇长子:“既然朝中公卿拖累,陛下迟迟不肯为皇长子赐名。恳请皇后赐名,臣也好公布於治下,使五百万吏民男女知闻。”
这一刻,皇后与董贵妃,都发生了不同的心思变化。
董贵妃对赵基的敌视,反倒快速衰减。
当今天子,又怎么比得上儿子成为明日天子?
皇后虽然很不想破坏天子那里的计划,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真全面触怒赵氏,这里聚集的旧日宫人、勛贵女眷不会耕种,不想饿死的话,或许只能出去摆摊卖手工艺品。
面对赵基五百万吏民的警告,她也只能笑著答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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